作者:徐锦如
一日,天气晴暖,我去了趟沭阳沂涛镇沈集小街,给同学曹云龙送照片。老同学热情接待了我,并陪我游览了小街。
小街南临六塘河,北依柴塘干渠,位于两水之间,地处偏僻,百把户人家,姓氏繁多。放眼望去,蓝天白云之下,鸟儿自在飞翔。小公园里,闲散的人们互相攀谈。崭新的柏油马路上车水马龙,路旁行道树郁郁葱葱,树下种满了花草,红绿灯交相辉映,俊男靓女,成双成对,川流不息。
日伪时期,小街曾是鬼子的据点。当地军民在党的领导下,对鬼子的据点进行多次进攻,拦截炸毁鬼子的船只,干扰破坏鬼子的六塘河水上运输线,缴获了敌人枪支弹药等军用物资。著名的高杨战役就发生于六塘河畔。
43年冬天的一个深夜,一小撮伪顽分子,在偷袭我周集乡公所失败后,害怕受打击,企图投奔小街鬼窰。时任沭阳县抗日民主政府塘沟区区长的陈礼仪同志,闻讯后前往劝阻,不幸中计被扣押,最终惨遭杀害。
问起鬼窑遗址,老同学告诉我遗址早已变成了民宅。他说历史上真正的鬼窑叫沈集据点,是日本鬼子建的,在六塘河对岸。他也只是听闻并未见过,具体情形也说不清。毕竟遗址已淹没在历史的洪流里了,我也不是著书立说,就不多追问了。
小街不大,已有一二百年历史。街区道路纵横交错,周围清一色淮北民居,风格独特,一派乡土气息。早年,这里的市井十分繁荣,在十里八乡都颇有名气,曾是六塘河沿线倍受青睐的一大亮点。
小街由东西南北四条内街组成,呈井字型。儿时我曾来过,记忆中,那时的小街原始、古老、陈旧,都是些老房子。整体街面狭窄,丈余宽罢了,但各色门面林立,让人目不暇接。犹记得我的第一本《三国演义》小人书就是在这里买的。
改革开放以来,小街人陆续兴建了一些楼宇,对道路进行了一系列改造,增添了一些现代化设施,使其面貌焕然一新。人们的生活也随之发生了巨大变化。老门店虽仍有所保留,只是传统的槽门大多换成了玻璃门,但门上方槽沟还在。
老同学家祖居于此,以经商为主,农商兼营,跑过单帮。四间门面,卖针头线脑、烟酒杂货,在当地小有名气。后来,六塘河水运逐渐发达,他家又开辟了水运,经营南北货,延续至今。再后来,随着陆路交通的发展,六塘河水运逐渐衰落,小街也就慢慢地失去了繁华景象,到他祖父辈生意就不怎么样了。但柜台还是老样子,实木做成,货架也是。商品不是太多,主要是一些基本生活用品,总值也不过一两万元的样子,香烟最好的也就磨沙一品梅。我想这多半得归咎于网购的盛行吧!但后院还是好大,空闲地种了不少花草。院内有几口旧缸,是过去卖酱油用的,还有一些缸坛盆罐之类的,如今都已闲置,成了古董。说到这,老同学不禁露出一丝无奈。
言语间,跑来一只小花狗,脖子上栓着链子,是隔壁邻居老王家跑出来的,很逗人。这老王,我来时路过他家门前,冲他点一下头,努了努嘴,指一下前方,意思是告诉他我是去曹云龙家的,也没说什么。他半倚门边,抽着烟袋,看上去七十大几的样子,一脸落腮胡子,戴眼镜,手里拿着书,笑咪咪的。老王和曹家,只一墙之隔,房子都差不多,土墙青砖包门,棱角分明,门楣还刻点什么图案,已依稀不清,古香虽不浓郁,却仍有几分韵味,想来刚建好时应该是古色古香,极好看的。檐下过年贴的挂浪还完好,对联是“爆竹声中一岁除,春风送暖入屠苏”两句古诗,撗批猪年大吉。
小街紧挨河边,几步地便是六塘河,对岸不时传来机器的轰鸣声,烟窗冒着滚滚白烟。阳光下,白杨树在微风中沙沙作响,岸边有几群羊,还有放牛的人。
六塘河源自骆马湖,全长70多公里。流经宿迁市宿豫区、泗阳、沭阳和淮安市淮阴区、涟水县,在沭阳钱集镇戚圩村通过地函穿越淮沭新河,下接灌南县潮河流入黄海。六塘河在宿迁市境内有多条支流和分流,有总六塘河、南六塘河和北六塘河。总六塘河位于淮安市北部,南六塘河是六塘河的南支流,北六塘河是六塘河的北支流。这些支流和分流共同构成了六塘河水系,对宿迁、淮安两市的排灌和水质管理起着重要作用,现在是下游灌南县饮用水主要河道。
移步前行,来到一位大娘家门口。大娘家坐北朝南,主房四间,边房三间,土墙瓦顶,土锅灶,平时做饭烧草,没有院墙。院子里有棵白果树,长得九头八岔,不结果,说是公的。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棵黄杨,树冠呈球形,几个人都合抱不过来,直径有丈把多,旁边还有几株玫瑰和桂花。小拐磨很干净,刚刷过,看上去一直在用。堂屋屋檐下打了不少根木桩子,挂有干辣椒串和大蒜辫等,还有两捆生腌菜和一串瓜蒌皮。家里是水泥地,很干净。水池旁摆着一些多肉小盆景,小花池育了一些菊花。
我主动套近呼,跟大嫂没话找话说。“老人家您好啊!住这河边太好了,安静又没有灰尘,空气好,有灵气,长寿啊!”“好什么啊,小孩都去城里工作了,就剩我们老俩口在家看门,这里好是好,但不得安稳啊,说不定啥时河一扒宽就拆了,还得搬去住小区。”说真的,大娘的话不是没道理。我家就住在六塘河边,原周集乡现塘沟镇老集村后堰庄,离小街也就十来里。大娘的一番话我感同身受,也不由唤起了我儿时在六塘河边玩耍的回忆。那时放学回家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,就去六塘河边,那会河堤上长满了各种树木,草木丰茂,河水清澈,滩面宽阔,有沙有水。我常在树下捉知了,在河边逮小鱼,拾螺蛳,还学会了游泳。我是喝六塘水长大的,六塘河对我而言就是我的母亲河。如今,尽管我早已离开,但我的心似乎从未远离。话语间,老大娘看天色不早,我点着烟,有点要走的意思,她似乎好象还想说点什么,又没好张口。
小街对岸是涟水县高沟镇郑洼村,就是开头讲的鬼窰子的地方,顺坡下去就是渡船码头,可惜渡船没有了,渡口取消了,说是不安全,否则还能过河去找一下鬼窰遗址。如今两边人只能互相望望打个招呼。过去有渡船,两边人来往像溜门子一样,大人小孩都认识,熟悉得像一家人,好多又是亲戚。据说九几年他们高兴了一阵子,当时有一位县级领导就是对河人,这边有不少人认识他,有的还是他同学,同学结婚他还来喝过喜酒。他说能弄到钱造座大桥。这话我一想还真能,周集六塘河大桥重建也就是四五十万块钱,放县领导手里是小钱,结果他被提拔到省里去了,建桥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。但是这些事都是道听途说不知真假。有些人喜欢说长道短,我不赞成,做干部的人都这样,就乱套了,但为家乡方便想点法子出点点子却也是应该的。
沿着河边向东走,一拐弯就是东街的南街头。东街,南北走向,与六塘河呈垂直状,比起北街和南街宽畅多了,是小街的主街。沿街商铺林立,地摊密集,赶集人络绎不绝。还有七八十年代的老房子,但门窗都相应地进行了改造,墻面都是白色的,很精神。说起东街的走向其实并非南北,只是人们习惯根据河流走向说它是南北走向。六塘河流经小街是西南东北向,以小街所处大地理位置是在河偏西方向,河东人习惯叫河西,河西人习惯叫河东,所以小街本土方向和实际方向是有点差距的,所以有外地人路过,指路人都以左右指路,如按本土方向指就不大对了。
东街楼房不少,大多是两层别墅式的,砖混结构,瓷砖贴面,铝合金玻璃门窗,造型别致。三层的只有一家,主人姓沈,是民办教师,后来转正了。他年龄和我差不多,身体硬朗,精明能干,退休后重操旧业,拾起了年轻时的木匠铁匠活,赚点外快。他家有四间门面房,面积几百平米,里面摆满木器铁器等物件,什么叉把扫帚扬场锨什么都有,还有红炉,修修补补,啥都能干,堪称多面手,也算乡土人才。他告诉我,他不仅会木铁活,还会刻章凿挂浪,沂涛中学张学泰老师的书法用章就是他刻的。他还是张老师的学生。我不禁一惊,说道:“你认识张学泰?他也是我的老师,我的毛笔字就是跟张老师学的,而且一直有来往。”他一把拉住我,叫我师兄弟,说啥不让走,一定要留我晚上弄二两,弄得我很不好意思,要不是初见,我真的就留下来不走了。
小街初时还不叫街,叫六塘河渡船口。那时渡船是两岸人过河的唯一交通工具。有时过河人少,船值不得开一趟,等人多一点船才开,这时人们就蹲下吃烟闲谈,东扯西拉。夏天树底乘乘凉,冬天在堤下背风晒太阳。河里打网扳筝逮鱼的累了上岸歇一会,鱼逮多吃不了顺便卖点给人家或换点什么东西。那时候人们互相交往不像现在给钱或发个红包扫个码的,大多是交换物品,什么鸡蛋换撒子,小麦换掛面等。随着渡口的发展,渡河人越来越多,人们互相交易的商品也多了起来。吃的,穿的,玩的,说的、唱的、测字算命看风水啥都有。四面八方,各路商贾云集,热闹非凡,并在岸上建房,便逐步形成了后来的小街。
相传,有一年乾隆皇帝下江南,乘船经大运河南下,驻皂河行宫,听说六塘河下游小街这地方热闹,第二天经骆马湖沿六塘河把龙船开了过来,一路顺风,也就大半天时间就到了。船上一佣人与丫环相好,俩人早就想私奔,看这里不错,趁晚上没人看管下船偷跑了。第二天乾隆皇帝急着去江南,没人敢报,事情也就过去了。
后来,小夫妻二人,拿出了自己的一些金银细软,买田置产,生儿育女,在小街安了家。
而今,小街虽不同于往日的繁华,但它的故事仍不时被人们传为美谈。(2024年初冬于北京寓所)
作者:徐锦如,男,古稀,退休公务员,沭阳县塘沟镇人。宿迁市作家协会会员,喜书法,爱写作,热衷于乡土文学。
编辑:秀刚